今年5月,马云接受香港《南华早报》记者专访,在一个多小时时间里马云嬉笑怒骂,谈笑风生,与记者纵论企业管理、互联网发展以及中国文化产业的走向。然而7月13日该专访文章在《南华早报》发布后,马云便因专访中一段涉及1989年风波的言论而卷入一场“非商业风波”,受到多方攻讦。《南华早报》和阿里巴巴先后就此事发表声明,双方在涉事言论解读问题上各执一词,陷入罗生门。随后,有网络媒体公开了据称是由阿里巴巴提供的专访现场全程录音。记者在《南华早报》原专访稿的基础上,特意结合录音精校还原出了马云专访的原文,在此奉上,以飨读者。
谈电子商务和创新:我做的是生态系统
记者:我看你刚说“退休”,5月28日就开始搞这个“菜鸟”,这事是真的吗?(笑)(马云:是。)我怎么看你揪了一帮浙商啊,全都是浙商。
马云:(打哈欠)就是熟悉一点嘛,(记者:啊?)就是熟悉一点嘛。记者:有点浙商联盟的意思。马云:没有要浙商联盟的意思,就是大家熟悉一点,就一起。一起玩,一起交流了很长时间,大家比较熟悉,然后,大家做事的风格也差不多。也不是退休,我还是做我的董事长,CEO不做了,但董事长还是做着。这个其实也是好多年的构思,现在在做这个公司的董事长,是时间的问题,公司主要是沈国军在抓。这个事情应该在5月10号之前宣布就好了,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……(记者:误解)对,误解。其实我也不是退休,我还是做我的董事长,CEO不做了。有人说你又“复出”了,哪会出去又回来,开玩笑,不可能的。
记者:那也没什么,本来你也是不按牌理的。那现在运作物流跟你之前的商业逻辑是一脉相承的吗?
马云:在电子商务领域里实际上就三个最重要的基础设施,一是数据流,就是电子商务,淘宝、阿里巴巴这个数据,是网络上的,二是资金流,就是阿里巴巴小微服务、支付宝这条线,第三就是物流体系。就这三方面来说,当年做电子商务我觉得我们是开了一个先河,做到今天为止,它已经形成了国家电子商务的一个主要的……东西,一个基础设施,就是电子商务上的支付这套体系,我们也通过我们的努力,把各个银行之间打通运用起来。物流呢,我自己觉得,在中国做电子商务,卖家是很难做到自己做电子商务自己送货的,如何让整个中国的物流快递行业能够迅速发展起来,同时这些发展起来的企业能够专注到服务上,而不是专注到硬件的投资,仓储的建设。但是呢,物流快递要发展,基础设施,特别是技术的基础设施还是需要大量的工作的。所以我觉得我们是一家信奉社会化大合作的公司,我们今天做淘宝做阿里巴巴,我并不认为我们想独家做起来,支付宝是我们独家做起来的,是因为当时没有,没有就只好自己做起来。今天物流也一样,是国家已经投了几十万亿的钱,在整个的铁路,交通的各个设施都投得不错,但是效率总体来说还是很差。那如何能有一个很好的机制,来帮助国家的这个基础设施更有效率的发挥,同时也能够支持电子商务的发展,这是我的选择;这同时也能支持电子商务的发展。这实际上是物流、数据流、资金流三个合为一体的电子商务的生态体系。
记者:你涉足金融,物流,刚才也说到,国家已经大量投入做了基础的东西,你是不是也需要依赖政策的支持,或者说你有没有拿到过国家的政策支持?
马云:我觉得任何东西,一开始你想要得到政策支持,都挺艰难的。今天这个社会是一个开放的社会,你只要做的事情用心是对社会有益的,你又是按照开放的、透明的、公开的方式方法,及时跟政策部门沟通,我觉得也是可以的。就像我们做金融,物流,不是因为我们看好它赚钱进去的,当然一定要赚钱,不赚钱就乱了套了。但不只是因为要赚钱做这个事情。所以,这样走下来,政府部门对我们的理解越来越大,民众对我们理解其实也挺大。
记者:所以你觉得有没有政策的支持对你来说也不是那么必要?
马云:当然我们很期待政策的支持,但问题在于现有的很多政策未必能够支持,对变革来讲,创新一定是在超越了现有制度的发展,如果在现有制度下面的这种创新那其实不叫创新,那是一种完善和改良。今天我们在创新并影响这个产业发展的过程中,同时对各级政府的政策制度也是巨大的挑战。
记者:舆论会觉得阿里巴巴现在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了,你觉得接下来它的“爆发点”会在哪里?
马云:我并没有觉得它是一个“帝国”。我很多年来,一直坚信:我们不能做“帝国”,我们要做的是“生态系统”。它是一个生态系统。这是我们坚定的信念。任何一个“帝国”都有倒台的时候,但“生态系统”基本上是可以生生不息的,如果我们不破坏这个“生态系统”的话。一个“生态系统”有春夏秋冬,就像非洲草原有旱季和雨季,只要是个生命,就有生长、成长、发展、繁育和重新恢复的过程。所以对阿里来讲,我们这个生态系统的“爆发点”,我觉得不如这样理解:重要的不是我们能从这个“生态系统”里赚多少钱,而是在这个“生态系统”里面的企业能在这里挣多少钱,因为只有他们挣的越多,我们才有机会挣钱。
记者:你的意思是你们做的是一个系统工程,至于走进来的企业要怎么生存,那是他们的事情,你只是尽量的去创造一个好的条件?
马云:是。我们只是要把这个生态系统建设的更加健康,更加透明,更加开放,更加有责任感。这个生态系统里附着了开放,分享,透明和责任这些价值体系,进入到这个生态系统的企业只要认可和坚持这些价值体系,他们就一定会做得更好。记者:你从开始做阿里到现在做已经十多年了,这个过程中你觉得有哪些事情是你做对了?
马云:(沉吟)我不太记得哪些做对了。(记者:或者做错了?)做错做对的东西都是很多。其实只有那些没做过的人才会记住(哪些做错了),因为你做过的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。当然对的东西也有不少,错误事情犯的一定比正确的事情多。但是有几个可能重大的关键的地方我们没有犯错误。今天记不住哪些错了,关键是。
记者:从你1999年做阿里到现在十多年了,你觉得你在关键的地方没有犯错,你说的关键地方指的是什么?
马云:关键地方是我们坚持了从第一天开始就清楚的使命,就是帮助小企业成长发展,还有,关键地方是我们这家公司从第一天到现在,我们没有抛弃自己的理想主义。
记者:你的“理想主义”是什么?
马云:那就是我们对未来的中国的变革,对整个社会的发展的关注远远超过了我们要挣多少钱,从第一天到今天,我们没变过。直到今天为止,我们对自己挣多少钱的兴趣,远远不如因为社会的发展变化的兴趣来的大。这些理想主义的色彩我们没变过。我们的使命没变过。当然,我们也认为,一个企业的发展,不仅仅要有理想,还要有现实的管理、运营,企业的管理,人才的培养,这些方面,我们没有犯过重大的错误。既要有理想,同时也要做到脚踏实地的企业应该要有的管理基本规律,我们没有犯过大的错误。至于产品,服务,硬体,今天这个情况,明天那个失败,都太多了。
记者:你觉得你在管理上没有大的失误,是这样吗?
马云:应该这样讲,我们在管理上没有出现重大的失误。而且总体来讲,在同级的互联网公司中,我们的管理应该算是全中国最好的,所以才会有今天。有的可能是产品比我们好一点,或者其他地方比我们好一点,但是从整个制度体系包括文化管理上面,我们可以讲我们是今天中国最好的一家之一。
记者:最好或者之一,都是通过比较的,你觉得你愿意跟它比一比的互联网公司是哪些?
马云:中国没有。这个我不客气。这个也不用客气。我们是家管理见长的公司,也可能外间不知道我们是管理见长。假如说是在硅谷,可以看得到这样的公司,像Google啊,我们还是非常钦佩的。当然,国内的互联网公司都有自己的特色,但在这个规模上,像我们这样,因为你不是在这个企业运营管理里面,你如果运营管理,你就知道二万四五千人的管理,保持有效,保持十四年的成长,它中间没有文化管理,人家是靠制度管理,我们是靠文化管理,这样的公司是很难做到的,光自己乱也乱掉了。而且你管的还是个生态系统,你管的是跨领域,我们是B2B,到B2C,到C2C,到金融,到物流,到云数据,没有一套自己的管理思想在体系里面,是很难做到的。
记者:那你认为你对这套管理思想的贡献是什么?
马云:我觉得可能是同事们在花时间做创新做服务,我是花时间把中国的“儒释道”的管理思想,(记者:中国的什么?马云:儒释道。)加上西方的企业管理的法和理,把它们合起来,融合进去。外边看我们,有中国的东西,但是也能看到我们是公司。所以,我们1999年就提出,东方的智慧,西方的运作,全世界的大市场。这一点我们14年一直贯彻在这里。当然,我们的管理还是有问题,但总体来讲,管理不可能没有问题,但是如果要在14年里做成这样的东西,我们没有一个产品,没有一项服务,一个技术,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好像还没有人能做到。也不是做不到,但是你要把它做成一个整体,包括做“生态系统”不是做“帝国”,这也是一种管理思想。做“生态系统”的管理思想和做“帝国”的管理思想是完全不一样的,“帝国”是控制型的,“生态系统”是发展型的。举个例子,中国有几家公司可以吃得消,每年换组织架构,从一家公司变成三家公司,变成七家公司,再变成二十五个分支机构?就凭这一条,我不知道中国有哪家公司可以在两三年内这样不断的转换,我们今天要拆个部门换个部门,可以在四十八小时内,从宣布到完成整个转换,这可不是一般公司吃得消的。
记者:那你觉得你的想法走到执行层面,比如说一个策略的改变,然后落实到执行完成的这个过程,你觉得这个过程你满意吗?
马云:我觉得挺满意的。我和我这些一起共事的同事心灵相通,当然我们也不能随便为变而变。比方说,我们从几家公司变成二十五个实际上是三十一个事业部,加上支付宝体系,我们从决定、宣布到完成整个变革也就十天时间不到,但是前面的准备工作花了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,这前面部分大家的思考和沟通过程是很关键的。我觉得挺满意的,毕竟是人组成的一家公司,是文化组成的一家公司,任何的变革都是很痛的,具体到到我们公司,变成每一个员工要真正拥抱变化着的这个价值体系是很不容易的。
记者:那作出这些策略的转变的时候,你扮演什么角色?
马云:我?我觉得通常我是一个积极的参与者。
记者:不是拍板的吗?
马云:拍板,意味着责任的承担。如果出事儿了,我就要对过程担责任,但是如果已经出事了,责任你也承担不了。你知道,拍板,作为CEO,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,那你就要做下去。你坐在这个位置,你就必须承担这样的职责。
记者:卫哲的事情也是这样吗?(观察者网注:2011年阿里巴巴B2B公司爆出丑闻,导致该公司时任CEO卫哲引咎辞职)
马云:都一样。因为一家公司的CEO,无论是阿里巴巴事件也好,无论是支付宝的拆分也好,你在这个当口上,你必须……就像邓小平在“六四”当中,作为国家的领导人,他要稳定,他必须要做这些残酷的决定。我上次也讲,这不是一个完美的决定,但这是一个最正确的决定,(记者:在当时是最正确的决定……)在当时是最正确的决定。你如果不做这个决定,麻烦就大了。任何时候,一个领导者是必须要做这样的决定。混日子,那谁都可以不做决定的,那就乱了,这就不叫管理了。
记者:那你面临这种不得不做的决定的时候,你有过难做的时候吗?
马云:当然,做决定必须是难,如果好做的决定就不叫决定了,大家就鼓掌通过就行了。当CEO,往往最好的决定一定是艰难的。艰难的决定未必是最好的决定,但是,最好的决定往往是艰难的,因为,它一定是痛的呀。不损失一些利益,不得罪一些人,那你做这个决定就等于没做嘛。
记者:你遭遇这样的时候多吗?
马云:多,多了去了。
记者:多到不会痛了吗?
马云:痛,那习惯了嘛。没有一项决定是轻松的。因为事实上你考虑到的不是一个决定,你考虑到的是无数人的工作,生活,他们的家庭和未来。
记者:你有这么大的责任感吗?
马云:我是需要思考这个问题。但你要背着这个责任感就做不了这个决定了。像有时候,很多小年轻,他做一个决定就要影响几十万上百万的卖家,你知道这个决定会影响多少,但你不能带着这个责任去做这个决定,那你做不好的。你今天想,这个决定出去的话,那可能会发生什么变化,那这个变化会影响到很多人,但是,你不能说,我要为这帮人的生活去做这个决定,那你这个决定就做错了。
记者:这个时候还是要有理智和情感的区分?
马云:那当然。
谈合作和竞争:该打的仗我们都打过了
记者:我们不得不要说到你和雅虎之间的事情了。你知道,雅虎对整个互联网业的意义不只是一家公司,它有它象征的意义,重要的是,雅虎对阿里巴巴的意义更加非同寻常,当你最后决定用76亿美元从雅虎“赎身”的时候,你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思考?
马云:人们把很多问题看的太个人化了,太纠结了。我和雅虎又没有什么大关系,对我来说,雅虎是互联网时代的标志性公司,我们都很喜欢这家公司。阿里巴巴和雅虎,在一个很偶然的也很有意思的时期,我们碰上了,合作了,到一定程度的时候,我们又发现我们必须分开才能更好,所以就又分开了。这是个很正常的事情,不带有个人的情绪。
记者:所以你觉得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交易?
马云:对呀,这是生意过程中很重要的一个合作的过程。只是人们把它传奇了。确实也有传奇的地方,比方说我们在合作过程中,换了六七个CEO,包括整个谈判的过程是充满传奇的。但不能因为充满传奇,而把这些正常的交易传奇化。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,双方合作,到了一定时候,发现合作需要提升,需要upgrade,对他们来讲,upgrade对他们更好,对我们来讲也很好,那我们就合起来发展。演义的东西太复杂了,哪有那么复杂,那还做不做人啦。
但是,我觉得这是个好的deal。雅虎这件案子如果今天让我重新思考一次,我还是会一样。你想想看,十亿美金在当时,是中国互联网最大的一笔交易,由于这十亿美金也让后来的阿里巴巴更健康,不是阿里巴巴缺这笔钱,而是这十亿美金让我们把很多小VC给cash out(套现)了,小VC给cash out了之后,使得阿里巴巴在后面的发展过程中,没有给逼着一定要上市,(此时,马云手机铃声大响。待马云接完电话,记者:(笑)你这手机怎么弄得这么Q啊……)……那些小VC给cash out了之后,使得阿里巴巴在没有给逼着一定要上市,也就没有人反对阿里巴巴跟eBay竞争发展“淘宝”。阿里巴巴在雅虎本身的沉浮发展过程中也学到了很多经验。别人来看一家公司的并购好处是因为有了它,你的收入增加了多少,因为有了它,你获得了什么样独特的技术,但是,我觉得阿里在整个跟雅虎的合作过程中,其实以历史的眼光去学习的话,会觉得我们以不同的方式消化了雅虎。所以这个案子再做,我还会这么选,不会选错,还是会这么走,但方式方法我们会更加进步一点。
(马云再次接电话。接完电话,记者:(笑)原来你不当CEO也并没有不忙。)
记者:就像您刚才说的,阿里做的是一个“生态系统”,但是,进入金融领域是自然而然的到了这一步吗,你是基于怎么样的考虑?
马云:我们不是因为要进入金融才进入,而是我们在发展电子商务的交易过程当中,一定要用到“金融”。原先的金融体系没办法支持我们,现有的金融体系很难支持创新行业的发展,所以,我们就自己创新一套金融。记者:你会认为像支付宝这样的支付工具算是你们的创新吗?
马云:这个是全世界最独特的创新,起码是之一吧。阿里巴巴的模式,我们没有否认过,但是我们也不好说我们就是中国的eBay,中国的Amazon,大家都在做电子商务,我们跟eBay和Amazon不一样。有人说,支付宝就是PayPal,支付宝跟PayPal相差太远了,说实话,我们完全是独特的模式。很多人对我们的领域不是很了解。电子商务的发展一定要有金融支撑的,但是今天中国的金融很难支撑我们的发展,所以,我们自己建了这么一套东西,但是这套东西它越来越大了,我们发现它不仅可以支持我们,我们也可以支持别人,特别是支持小企业的发展,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。中国不缺一家银行,中国有的是银行,中国也不缺任何一家金融机构,中国的银行和金融机构的绝对数在世界上不算少的,但中国需要一个好的创新的金融机制,去适应未来的金融的发展。中国现有的金融体系,是服务了20%的客户,赚了80%的钱,但是毕竟有80%的客户没有被服务到,如何去为他们提供服务,这是金融应该去思考的问题。那我们既然已经在这个领域里面,也许我们本身的经历可以帮助很多企业。
记者:就是用你自己在这个行业里的位置杠杆其他的(行业)?
马云:是的。
记者:支付宝的创新是基于中国特色产生的,但互联网是无国界的,当你要面临更大的市场的时候,它是一个可以复制的东西吗?
马云:当然,第一,这个东西是有中国特色的,这个“中国特色”是由于中国原来的基础太差。但是我们的产品、技术、规范和透明和全世界是一样的标准。第二,解决中小企业的问题,解决金融服务的问题,不是中国的问题,是全世界各个国家都碰到的问题。因此,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的话,我觉得全世界的中小企业都会从中受益。其实我们真正的问题是,第一,我们有没有准备好去面对全球化;第二,我们在现有基础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,中国的金融创新还有很多路要去走。我觉得外面的市场一定有巨大的潜力,但是,是不是这个时候,我们有没有准备好,市场有没有准备好,来面对这个挑战。
记者:你可能会觉得,阿里是中国最好的互联网公司,但现在舆论上通常会认为,在中国,真正进入到国际化的互联网市场竞争的互联网公司有三家,阿里,腾讯和百度,你怎么看舆论的这种判断?
马云:既然舆论说三家,那就三家。我并没有说我们最好,是指的在管理方面,我们是领先的。腾讯是在产品和工程上比较强一点,百度是在搜索技术上比较领先一点。说到管理,我们是三家最好的。我当着他们两个人也讲过这个问题,我们再增加两万名员工,我们可以照样很好,他们可能就扛不住了。在搜索的技术上,我们今天要往前推进的话,我们跟百度是有距离的;在产品的丰富性,在对通讯产品的把握和客服的体验上,我们和腾讯是有距离的,每家都有各自的特色而已。腾讯强在产品管理,百度强在搜索技术,但互联网绝不仅是搜索技术,在其他技术上,他就比较累一点。我们强在综合处理,综合的技术,产品和工程。我们也许没有一样东西比别人牛逼在哪里,但在文化和管理上,我们相对来讲好很多,所以才会导致每样东西都是普通的,但是整体的竞争力并不差。
当然毫无疑问,中国这三家是今天总体综合实力来讲最好的。但是,传统行业是“六十年河东,六十年河西”,到了工业时代,是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”,现在,“三年河东,三年河西”,所以,谁知道谁好谁坏,都很难说。
记者:舆论也会认为说,腾讯、百度,还有你们阿里,你们之所以能快速成长,也是基于中国经济的快速成长,中国的网民现在已经是4.6亿了,可是,终究你们还是要走出去,去面对更大的市场,你觉得在这一点上,比较而言,阿里的竞争力会不会更强一点?
马云:我觉得,这十多年,大家看这个问题时,还是不够成熟。政府官员也讲,要全球化,好像不在国外没有个工厂,没有个办事处,很丢脸似的……(记者:其实我倒不这么觉得……)只是一种观点而已,他们没有个国外工厂、办事处,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家大公司。我并不这么看。全球化的企业,绝不是看你有多少海外的分支机构,有多少的海外客户,现在的全球化主要是全球化的眼光、思考、战略和组织文化,有全球业务的企业未必是全球化的,全球化的企业未必有全球的业务。我相信,腾讯也好,百度也好,我们也好,我们都有很多海外的客户。中国有13亿人口,巨大无比的市场,你干嘛家门口的事情都还没做好,跑到外面去做,你跑到外面去,可能五个国家的人口加起来,也没有中国大,你也还是服务消费者,何况服务消费者,没有服务所谓“颜色不一样”的消费者,在我看来,中国市场已经是个国际化的市场,十年后,全球都要在这儿角逐。我家门口这块地已经够肥了,干嘛跑人家地上跟人打,除非我的中国市场没了,我才会到外面去打。所以我就是看缘分,有机会去做做,挺好;没机会,做做国内市场,也挺好。
我们没有把全球化作为我们的战略目标,而是作为一个结果,今天阿里无论是技术,管理,思想,运营,人才的体制,我们都走的是国际化。我们没有发现我们跟Amazon,跟eBay,跟Google,跟Facebook,有什么差异,我们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想法跟我们有什么距离,或者我们有什么想法跟他们有多少距离,我们基本上是在同一代上面的思考,竞争也一样。
记者:你说的也包括企业文化的建设吗?
马云:我没有看出来我们有什么大的区别。事实上,他们也知道没有什么大的区别。你像腾讯今天也挤入到前五、前六名了,我相信不远的将来,全世界的五大互联网公司,中国至少有两席。这个不能说你们中国市场大,你们才会有今天,这是全世界互联网的高速成长,才会变成今天这样,是全世界范围内的竞争。是我们不防Amazon,还是Amazon不防着我们,是我们不研究Google的未来,还是Google不研究我们的未来,在这个层面上,全世界处在一个竞争平面上的公司,大家都是互相研究的。
记者:但是,中国政府设的防火墙难道没有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Google,Facebook在中国的发展吗?
马云:也许他们帮了百度,没有帮我们,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。是Amazon我们没打过,还是eBay我们没打过,请问,中国政府帮我们打过Amazon,还是帮我们打过eBay?所有我们该打的仗我们都打过了。
记者:但是有这个情况的存在。
马云:有这个情况应该问百度,百度不承认这一点。我们倒是很乐意Google在这里,可以互相较量挺好。但有时候不一定要跨过去,这个就像苏联和美国没有打过,但是大家都知道对方的实力,道理是一样的。
记者:那在你当时跟雅虎的“换购风波”中,中国政府没有帮过你?
马云:政府帮了我什么呢?
记者:我不晓得。
马云:有一点,媒体上不能这么讲,否则,我在这儿,是中国人嘛,惹麻烦。但可以这么讲,美国政府是坚决站在自己企业背后的,我们中国未必。
记者:这个我同意。
马云:Google跟美国政府的关系,铁到哪儿去了。Google背后就站的是美国政府。当时,eBay跟我们打的时候,就是美国领事馆,美国商务部来惹我们麻烦,多了去了。谁替我们讲过话?找我麻烦的人还多了去了。我不好说政府没帮忙。没有当地政府,没有中国这样的环境,因为对电子商务对互联网不是太熟悉,但是他们也充满好奇,当然,我们也在沟通,相对而言,我们在中国是很幸运的。其实很多人对政府,特别老外,Loser always complain,失败者总是抱怨这样,抱怨那样,失败者总是觉得别人的成功是有政府支持的,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情。我觉得中国政府已经很了不起了,鬼子很多人讲,中国政府控制互联网,互联网管制,管制能管制出六亿互联网用户的话,这种国家管制很有水平啦。以前中国互联网这么落后,管制能管制出全世界十大互联网公司有三四家是中国的,很牛啦。欧洲这么自由开发的国家,怎么一家也没搞出来。所以我自己觉得呢,都是loser,所以才会这么讲。如果百度的运气是政府帮了它,但它成功了,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帮成功呢?Google也应该自己反省一下,跑到任何地方,都认为自己牛逼大了,这不行的。换句话说,老外公司在中国遇到狙击,但我还是挺钦佩他们的,中国还没有一家敢出去呢,连机会都没有。我觉得我们今天还没有这个能力。慢慢来嘛,我们才做了十四年。能够从“五级台阶”跳下来,很不错啦。
记者:什么叫“五级台阶”?
马云:小男孩不都喜欢跳台阶吗,从五级台阶跳下去了,以为很牛,以为从三层楼也可以跳下去,摔死了,这是professional训练,很多工作是需要训练的。全球化的运作,跨地区的系统作战,管理是靠时间的,文化更需要时间。一家公司要成为一家国际化的管理公司,就一定要有国际化的文化思考。十四年以来,阿里巴巴的问题很多,因为我们发展的太快,但是,发展得快,到了今天这个规模,这个影响力,绝不等于we deserve it,我们还有很多内部的东西没有弄好。管理我们做的,我自己觉得蛮自信的,在互联网公司里面不错的,但绝不等于我们没有问题,问题多了去了。但是,想想看,在兵荒马乱的互联网发展的十四年中,能够杀成这个样子,是各种各样的尝试努力,有的时候受伤,内伤外伤多了去了,也可以了。
谈趋势和未来:你选择的永远是你自己感兴趣的
记者: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,就是你的精力分配,我们都知道你在做阿里巴巴,电子商务,但是近年你涉足的也挺多,什么王中军王中磊的“华谊”,还有林建岳的“寰亚”,这个跟电子商务有什么关系吗?
马云:关系大了去了。永远记住:创新永远在业外的。他山里面学到的东西可以用到那里面。就像我看金庸小说,知道什么是想象力,把棍法揉进在刀法里面,那是顶厉害的,棍打得像刀一样,那才对了。你使棍,他研究你的棍法,你能赢到哪里去。在电影行业里,在娱乐行业里,你能够学到很多所谓创新。这些故事都是编出来的,他怎么编出来的。(记者:但这是内容制作么……)内容制作也不一样。在娱乐行业的发展,你能够掌握到年轻人的未来,掌握未来的趋势。
记者:能掌握到年轻人未来的行业很多啊,你为什么选择娱乐?
马云:娱乐最容易掌握。第二点,我个人越来越觉得,文化产业值得去做。我们选择这个地方,这十年来,我们也跟以前不一样,当然很多人选择可能是看到有钱赚去做,但我们选择是觉得做这个,可能是中国将来要碰上问题的地方,如果我今天做了,早做准备,将来就是机会,那就是我能解决这个问题。中国现在的问题是,有钱没脑子,文化太差,口袋满了,脑袋空了,如果文化产业不起来,中国就是个暴发户国家,不能持久的。娱乐文化可能是最好的,让人们开始懂得什么是生活时代。好莱坞对美国最大的贡献不是传递美国价值观,好莱坞第一天也没有想过这个东西,是拍好了以后形成了美国独特的价值体系,然后国外的人也觉得这个标准很好,才会成为今天的好莱坞。好莱坞第一天没有成立一个宣传部,告诉全世界说这是我们美国的价值观。没那么回事情。所以,今天中国需要把这些东西给挖掘出来。对我来讲,参与这个文化产业,还会不断的加大这个参与,This is where the money should go,这是我们赚来的钱应该去的。这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,家里有了钱,第一天想到的,给孩子读好的书。今天我们有了钱,第一天想到的是给老百姓好的文化生活。这不是公司投的,是马云我自己投的,那时候我投它一年要亏两百万人民币呢。我进“华谊”的时候,一年亏两百万人民币呢,我投进去,我再帮他们调整战略,组织架构,冯小刚抓电影,王中军王中磊调整自己改变自己,形成了今天这么一个势头。(记者:那你进去以后,对这个企业的管理有什么贡献吗啊……)我花的时间多了去了。前面一年花了好多时间,现在一年大概就十分钟时间吧。出发点是希望中国的娱乐文化产业能够起来,中国也能有像好莱坞时代华纳那样的公司。我前面几乎每个月和王中军谈七、八个小时呢。
记者:所以,我就好奇你的精力,你是怎么分配你的时间的,你有电子商务这么多事情,还有文化产业。
马云:对啊,我还有TNC大自然保护协会呢。其实,一个人专注是很重要的,我们专注电子商务,但专注不等于固守在一个地方,你必须看外面,你从外面的行业的迅速发展和学习里面学到很多东西,再把它放进去,这才是营养。你不能说专注吃大米,其他什么也不吃,那不行的,五谷杂粮你还得吃。你到外面看看,很有意思,你要让我走进计算机行业,我就傻掉了,又枯燥,娱乐行业,文化产业,很好玩。
记者:你是因为好玩才进去的吗?
马云:没有,我一开始没有觉得好玩。我首先是觉得这个东西对未来中国很重要。你可以这样看,今后阿里进入的任何一个领域,都是中国十年以后需要的东西,我们才会去的。什么东西今天很热,我们原则上不会进,一定不会进。在我当CEO管的时候,什么东西太热了,人说咱们今天进去?轮不到我们。什么东西我们判断十年之后有机会,我的兴趣就来了。十年之后的机会是因为十年以后会有这样的问题,所以,我们必须今天去prepare for it,你这样才会有机会。
记者:可是在你进到娱乐行业的时候,同一时间,比如说游戏,你为什么没有选择?
马云:我觉得游戏,我并不觉得它会在中国的未来有什么发展。再说,游戏,参加的人太多了,几乎所有的internet公司都在做游戏,做的人太多了,也轮不到我们了。没人在做,又是社会未来的问题,那我们就要去想办法,然后要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,幸亏是文化产业,我们是有这个能力去做。
记者:为什么文化产业你有这个能力去做?
马云:为什么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去做呢?文化产业又不是三个脑袋,四个什么的,这是一种思想的创新,一种文化的体验,王中军王中磊又有这么一支很好的团队,我只是从战略组织上帮人家一下,管理也是我帮他们。
记者:这个是你的价值,对他们来说?马云:对呀。记者:那你现在一路忙下来,有成果了吗?这个文化产业你也进入有年头了。
马云:冯小刚不是写了个微博,说奥运会那一年,奥运会的前一天,我跟他在富春山居坐下来吹牛,我说,小刚,放心,中国的电影票房总有一天,单片会过一亿美元的,唉呀,马云,别瞎扯了,我说第二,华谊兄弟的股票有一天市值会过百亿人民币,他说,您说吧说吧。第三,我说,中国电影的市场有一天可以看到一百亿的票房,就是整个中国。他说,也就一说。去年他说,唷,还一个个都成现实了。我本来说的是十年。现在你看,奥运会过去才几年。我跟他在富春山居,他那时候在拍那个什么……(记者:《非诚勿扰》)哦,对,《非诚勿扰》。我们进华谊的时候还每年亏两百万人民币,到今年一年赚两三个亿的利润。我自己觉得很好了,哪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。
记者:那再往下看呢?文化产业这一块?马云:我还是会大力投入的,这必须的。这是社会需要。因为有钱,人们一定有这个精神需求。记者:你觉得是下一个大生意吗?
马云:你如果带着大生意去看,这个世界上比文化产业赚钱的行业太多了。我也没见到好莱坞哪家电影公司发的一塌糊涂的,没有的。做这个事儿,以不亏本,但是是为社会公益。你这个东西不能今天投,明天马上出来。文化产业你投下去,像华谊(兄弟)这样成功的,其实不多的。我当时投华谊,我心里基本上把它划成烂帐了。
记者:你是这么想的?马云:我是这么想的。记者:但是义无反顾就进去了?
马云:那当然。第一,我相信华谊是会赚钱的,但如果不赚钱,也就算了。这是我自己的钱,不是公司的钱。公司的钱,我就不那么想了。
记者:那你当时投了多少钱?
马云:好多钱。他们两兄弟以外,我是最大的股东。今天人家说我卖光了,我哪儿卖光了,我都没怎么卖,谁要。后来腾讯想要进华谊,只要支持中国文化产业,都可以,我都同意。腾讯现在5%。
记者:是马化腾个人还是公司?马云:是公司。电影还是最好的知识传递和文化传播的东西,老百姓对很多问题有创新有想法了,生产效率自然会提高的。记者:文化产业不止是娱乐,电影,还有很多啊。
马云:我是觉得电影我最容易做,其他深奥的不会弄啊。电影还能看明白,有乐趣。对社会有贡献的事情太多了,你选择的永远是你自己感兴趣的。
“退休”之后:我不会回来,但我一直都在
记者:你还参与了大自然保护协会,你的身份也挺多的,你怎么分配的,你的时间?马云:所以要从阿里巴巴退下来。记者:你只是不做CEO而已。
马云:不做CEO可是相差大了去了。CEO和董事长,我们中国人经常是搞混了。以为董事长就是太上皇,董事长,那就是召集董事会在重大决策的时候讨论讨论,然后经常替公司出出台,走走秀,其他有什么用呢。
记者: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做CEO了,你在时间上更宽裕了?马云:更忙了。这边不当CEO了,那边的事情就多了很多,社会活动多了很多。记者:那你不做CEO不是为了节约点时间出来吗?
马云:没有。我不当CEO的目的是对阿里巴巴更好。因为这家公司需要更专注,需要更全心全意的投入,我的精力也不允许我这样全心全意。
记者:但是这个不影响你对这家公司的掌控能力。以我的了解是,我无法理解没有马云的阿里巴巴会是什么样子?因为不管你自己愿意不愿意,你实际上已经是这家公司的icon了。
马云:那有什么错吗?记者:没有错。通常我们理解,你的管理文化也好,管理思想也好,对这个企业已经影响很深了。
马云:所以,我说我在跟不在一个样,还不如不在。如果我不在,公司就乱了套了,那我肯定不能不在,我不在这个公司还能照样在原先路子上走,那我就应该不在。
记者:你现在当然是信心满满,说没有问题,离开一段时间,但如果有问题,你还是会回来吗?
马云:那要看什么问题。我再回来当CEO是不可能了。我不会做了。但是如果公司需要我,我随时会在。但我不是CEO,我作为董事长,作为阿里巴巴的创始人,I am here anytime if you need me.
但是我不会去operate这个公司。公司需要我,我肯定在,但是再让我当CEO,我觉得我已经不行了,这个要分清楚。
记者:那你不做CEO后,节省出来的时间你干嘛呢?
马云:事情多了。你看光董事长我兼了多少……我现在是华谊兄弟的副董事长,阿里巴巴董事长,阿里小微的董事长。然后是软银的董事,TNC(大自然保护协会)的董事,太多了。(记者:(笑)所以我就好奇你的时间是怎么分配的……)所以我准备辞掉几个,太多了。(记者:所以你说省时间,其实没有省出来多少……)没有,没有。省出来的是责任,省出来的是别人看来的空余。时间,我并没有省出多少。就是我退休以后,根本没有省出什么时间来。省出来的这个东西是我发现他们做得比我更好。只是省出来这样东西。忙,反而比以前忙多了。
记者:你接下来的重心会是什么
?马云:环保、教育。
记者:你可以讲讲环保吗?你们那个大自然保护协会,是不是其实是个“雪茄俱乐部”,真的做事儿吗?
马云:什么叫“雪茄俱乐部”?
记者:就是几个大佬们,大伙儿拿个什么事儿,聚一聚,交换一下看法。我不觉得你们能做出什么事来。
马云:如果真是个“雪茄俱乐部”,大佬们都很忙,为了一件事情坐在一起,那这件事情一定是很有意思的。大佬们不是要自己去干什么事,而是大佬们达成共识后,脑袋达成共识后,自然会有行动去做些事情。小屁孩们坐在一起,团结起来是没有用的。这世界永远是些大佬们达成共识后,事情发生变化的。所以,我们的职责是通过影响大佬们,影响他们的行业,影响他们的产业,影响他们的企业,影响他们边上的人,把环境慢慢搞得好起来。我们现在,几十个企业家,定期坐在一起,讨论如何保护哪块地啊,哪些水源啊,然后大家募捐啊,各自去跟当地政府谈啊,我觉得这些事情都做得很有意义。
记者:它是很有意义,但是你们真的是一步一步地在做吗?
马云:那当然,我在香港从早开会开到下午,就是在开这个会啊。
记者:大自然保护协会?
马云:对啊,就大自然这个会啊。专门跑到香港去开这个会啊,我要主持这个会议。多严肃,中午吃盒饭,我是主席。那是很严肃的,有记录,有会议,下一步会议在哪儿开,还有议题、会议纪要,要发给所有的企业家。事情多了去了。
记者:那这个真的有什么推动作用吗?马云:那请问你今天……我们现在组织很大,影响也不错,我们也要从小事做起,我不在乎做多大的事情。所以我跟大自然(保护协会)讲,我们是一群好的朋友,在一起来做一些快乐的事情,通过玩儿来做一些小的有意义的事情。如果每个组织都做一些小的有意义的事情,这个世界就好了,别动不动就想做一些大的事情,去推动整个社会……别别别,别瞎扯了。对吧,大企业要做小事情,小企业要有大理想,这是我觉得的。
记者:但现在在大陆,环保不是很多时候是个噱头吗?大家都说着要环保,其实……
马云:我们不会因为这个事有可能成为噱头而不做这个事儿,这是大家选我当这个主席的职责。我当时就说,你们加入TNC不要有什么别的需求。你不加TNC,我们还是朋友,你加入TNC,我们只是对同一件事有兴趣的朋友,我刚开始就告诉他们的。开这个会,我三天前就把议程发过去,不愿意加入我请大家离开啊,朋友还是朋友,该打牌打牌,该吹牛吹牛,加入以后就谈这个事儿。这个事能做到多大我不知道,我们做点小事就好了。我们是自己好这口的人聚在一起,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坦诚不公嘛。我也很好奇公益组织怎么样在中国做得有效,我反对那些极端主义者,反对以公益道德绑架别人、凌驾别人的人。我们不瞎扯,我们就做点自己感兴趣的小事。
记者:你有点经验。马云:对啊,我觉得所有的组织都做好自己边上的小事,事情就做好了。当年朱利安治理纽约的时候,那时候别的人都是要抓谋杀犯啊、重大案件啊,搞得整个纽约烟雾腾腾,反而乱七八糟。哎,他从小事抓起,把街上吸毒的、闲晃的什么的全都抓起来,哎,马上就干净了。抓重大案子是讲给老百姓当故事听听的,一个重大案子起码是三个月,所有警察都放到重大案子上去了,那其他事情、街上的小偷小摸就越来越多了,小偷小摸多了,那杀人放火就越来越多了。都从小事抓起。企业也一样。
记者:之前我们看到的马云,几乎全部行踪都是在公众的视野里的,现在退休后,会好一些吗?
马云:我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再在公众的视野里的。但我现在每天电话多得……每个人都以为我现在退休了么,现在有时间给他们了,所以每天一大堆的事情。换句话说,“马云”是一个时代的独特的产物,这时代过去了,就让它过去吧。我上次已经说了,今后,商业只是我的票友,其他事儿,我自己感兴趣的,环保啊,教育啊,这些会变成我主要的事情。人们可能会关注一段时间,可能也忘了。因为任何一次对你过多好的关注,背后一定坏的来了,你关注一个坏的,后面好的不一定来。但是关注好的,坏的一定来。
记者:我想说的是,在我们视野之外的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?马云:我在你们视野以外的什么状态?记者:因为你在我们的视野之中的时候,永远是活力充沛,像是上了发条一样,在我们视野之外,有累到不想干的时候吗?马云:没有。好像没有。做阿里巴巴是很累,但我不是因为累得不想干。记者:那有过不想干吗?
马云:有肯定有过,一闪而已。但你怎么办呢,你说我不想干了,就不干了?没可能的呀。如果说我今天是一个打工的,说不想干了,说走就走了。我不能说走就走的,这是一份承诺,这是一个组织,一个文化,影响到太多人了。你可以发脾气,发发牢骚,我连牢骚都不太想的。累了,不想干了,没有。做阿里巴巴,尽管非常累,但是,你要想这公司做长、做久的唯一正确的选择,就是你要相信年轻人,相信未来,相信自己会越来越不行。这个天经地义。所以,我觉得我已经把这问题看清看透,我只是在一个时代里面侥幸的做对了不少事情,我们是在这个时代里面很幸运的一拨人。绝不是因为马云能力强,也更不是马云这帮人比人家有像上了发条一样的体能和精力,我们就像任何一个成功的人一样,拥有了很多的幸运。
记者:这话这周我已经听了三次,你知道画家张晓刚吗?接下来我要访问他。他就有一句话说,现在有很多年轻的艺术家想要像张晓刚一样成功,他就说,你千万不要这样想。没有张晓刚这个人,没有像张晓刚那样成功的人,一切都是这个时代给的。
马云:是,换句话说,有人会问我对老陆(陆兆禧)有什么期待,我说,我只希望他跟我一样有运气,他只要有运气就行了。我只希望上苍给他们运气。我们都一样,钱跟努力我们都不缺,但我们要有运气。牌都没有好牌,你怎么能打赢呢?手里有几对炸弹什么的,那我不需要什么技术也可以打赢的,是吧。你牌没摸到,你又不能偷牌,这个不行的。所以接下来我和阿里对他(陆兆禧)有什么期待,我只希望上苍能给他足够的运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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